第13章 文都会鲛人（七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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苏青丞站在竹筏上，看着李保长并其他几位主事的里长：“你们待如何处置？”
有人大喊一声：“杀人偿命！杀了她！”接着便有几个人响应他，但也就只有几个人而已，别的人都望着那鲛人不说话。
苏青丞“唰”的一下抽出剑，立即有人大声喊道：“仙子且慢！”
一里长笑眯眯道：“虽说她害了我们不少人，但人死不能复生，杀了她于事无补，不如让她为我们做一些切实的事情，这才是慰藉死者的最好补偿，诸位说是不是？”
不少人纷纷附和道：“是是！里长说得没错！”
另一里长又道：“不如仙子把她交由我们，我们几个商量一番再作处置。”
苏青辞早看出他们不怀好意，当即说道：“不行！”
先前说话的里长故作嗔颜：“是仙子你们问我们待如何处置，我们现下还未想好，自是要好好商量一番，才能做出一个最好的决定。”
绮月已能够预见，若让他们把鲛人自行带走，日后必将发生更多的悲剧，若要阻止这悲剧发生，要么就立刻杀了鲛人，要么就立刻放她回到海里。她瞧着那低垂着头的鲛人，能想象得到她在那座孤独的水宫里度过的百年凄惨人生，那水宫里无数的珍珠，定然都是她难过的时候默默流下的眼泪。
苏青辞悄悄过来问她：“绮月姐姐，现下怎么办啊？我看她也怪可怜的，被他们带走，日后肯定要受罪。”
绮月看了眼苏青丞，苏青丞已收了剑，看样子已经打算把鲛人交给他们处置了。她忽然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黑色织锦囊袋，那囊袋只巴掌大小，却源源不断地倒出发着璨光的珍珠来。苏青丞兄弟都吃了一惊，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那河底的珍珠都给收入了自己囊中。
“各位父老乡亲，听我说一句。”绮月捧了一捧珍珠在手里，岸上的人纷纷往前凑，看着那闪闪发亮的珍珠，眼珠子都给看直了，就差动手来抢了。
“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鲛人到这里来吗？”
大部分的人都看着珍珠不说话，另有部分人一直恨恨地盯着那鲛人。
“鲛人原是活在海里的，在这种地方断不可能有鲛人。不过，一百多年前的时候，她却被你们的先人带到了这里，榨她的眼泪做珍珠，抽她的脂做长明灯。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，你们的先人把她带到了这里，她想要回家，却不敢上岸，所以才会拼了命地想要找到一双适合自己的腿。”
一里正道：“你什么意思？我怎么听着你是在替她说话？”
又一人道：“对啊对啊！你是仙子，仙子就要伏妖除魔，匡扶天下，怎么倒替这个鲛人说话了！”
“我不替任何人说话，只是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，让你们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鲛人的残害。还有，”绮月盯着手心里的珍珠，“任何人都不会平白无故地掉眼泪，鲛人的眼泪更是不轻易掉落，不然何来珍珠珍贵一说？她在这一百多年里，却掉了这许多的眼泪。”
织锦囊袋忽然间又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珍珠，她的手心已盛不下这不断蹦出来的珍珠，珍珠哗哗地往水里掉，岸上的人忽然都“扑通扑通”地往河里跳。
“不要啊！那是珍珠啊！”
苏青丞兄弟都看呆了，不知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。
倒了一会之后，囊中珍珠终于都倒完了，一颗不剩，全入了水。跳下水的人纷纷潜入水底，不管会水不会水，都拼了命地追着那些珍珠往底下沉。
“看见了吗？是不是很多？你们有谁掉过这么多眼泪？”
岸上已经没几个人了，只有十来个老人和孩子，老人死了女儿，孩子死了母亲，给他们造成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害。他们由始至终都用仇恨的目光望着那鲛人，不少人眼睛都是红红的。
绮月转过头，对着鲛人：“看见他们了吗？他们失去了女儿，失去了母亲，失去的人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。他们流的眼泪一点都不比你少。”
鲛人缓缓抬起头，一个孩子眼里的眼泪花还在打着转转，见她抬头，拾起地上一颗石子狠狠地打在她脸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鲛人低声说了一句，缓缓地移动身子，向他们靠近，几个小孩见状，都从地上捡起石头使劲地往她身上扔，喊她去死。她不闪不躲，都生生地受了。
“对不起。”
一个老人抄起锄头就往她头上打去，颤抖着声音怒吼：“说对不起有什么用，人都死了……”他的吼声里带着哭腔，几个孩子一下子都跟着哇哇的大哭了起来。
那锄头打下去一点都不留情，鲛人的头上很快淌出血来，她也没眨一下眼睛，又说了一声“对不起”。
小孩子们哭了之后，老人们也开始呜呜地哭。苏青辞默默地转过头去，不忍心看着这一幕。
“你们想杀了她吗？”
没有人回答，回答绮月的只有哭泣声。老人和孩子抱成一团，哭天抢地，绮月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“一定要杀了她！”一个男孩突然指着鲛人大声喊道，“必须杀了她替我娘报仇！”
另一个小女孩小手不停地搓着眼睛，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：“我想我娘，我想我娘，你赔我娘……”
绮月垂眸长叹一声。失去的亲情，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。
望了一眼鲛人，她手指轻动，捆仙索随即松开。鲛人感到身子突然不受束缚，慢慢地从水中挪上了岸，拖着美丽的鱼尾走向他们，他们都吓坏了，纷纷往后退去，那鲛人便停了下来，伸出一只手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。
苏青丞和苏青辞也都飞身上了岸，苏青丞长剑出鞘，挡在鲛人面前。绮月抬手推开了他的剑，轻声道：“不会有事。”
“不要害怕，她不会伤害你。”绮月蹲下身子，对小女孩说道，“她想同你握手，你要不要和她握个手？”
小女孩一把别过头，抽抽噎噎道：“我不要！她是杀我娘的坏人！”过了一会，又悄悄转过脸来，偷偷地看了那鲛人一眼。一个老人抄了把扫帚狠狠地往她身上打了十几下，一边打一边咬着牙喊：“我打死你！我打死你！我打死你……”但不管怎么打，都无法抚慰内心的伤痛，最后只有抱着扫帚坐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。
孩子们刚刚停止哭泣，这会又接二连三地放声大哭了起来。绮月站起身，默默地和苏青丞两兄弟站在一处，什么也不说，什么也不做。
几个老人孩子又抄了家伙狠狠地往鲛人身上打，鲛人匍匐在地上，一直未曾动过。苏青辞十分不忍心，又转过身去，抬手抹着眼泪。
过了很久以后，太阳从东边落到了西边，老人和孩子们都发泄了一通，明白再怎么做都于事无补，背转身回了家，再不愿对着那鲛人。
鲛人被打得满身伤痕，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，一动未动，匍匐着身子跪伏在地上，倒是让绮月十分的佩服。
许久之后，鲛人缓缓抬起头，见周边都没有了人，便把头埋在地上，重重地磕了十几个响头，然后身子慢慢地滑入水中。她磕过头的地方躺了十几颗闪着亮光的白色珍珠。
苏青丞站在竹筏上，看着李保长并其他几位主事的里长：“你们待如何处置？”
有人大喊一声：“杀人偿命！杀了她！”接着便有几个人响应他，但也就只有几个人而已，别的人都望着那鲛人不说话。
苏青丞“唰”的一下抽出剑，立即有人大声喊道：“仙子且慢！”
一里长笑眯眯道：“虽说她害了我们不少人，但人死不能复生，杀了她于事无补，不如让她为我们做一些切实的事情，这才是慰藉死者的最好补偿，诸位说是不是？”
不少人纷纷附和道：“是是！里长说得没错！”
另一里长又道：“不如仙子把她交由我们，我们几个商量一番再作处置。”
苏青辞早看出他们不怀好意，当即说道：“不行！”
先前说话的里长故作嗔颜：“是仙子你们问我们待如何处置，我们现下还未想好，自是要好好商量一番，才能做出一个最好的决定。”
绮月已能够预见，若让他们把鲛人自行带走，日后必将发生更多的悲剧，若要阻止这悲剧发生，要么就立刻杀了鲛人，要么就立刻放她回到海里。她瞧着那低垂着头的鲛人，能想象得到她在那座孤独的水宫里度过的百年凄惨人生，那水宫里无数的珍珠，定然都是她难过的时候默默流下的眼泪。
苏青辞悄悄过来问她：“绮月姐姐，现下怎么办啊？我看她也怪可怜的，被他们带走，日后肯定要受罪。”
绮月看了眼苏青丞，苏青丞已收了剑，看样子已经打算把鲛人交给他们处置了。她忽然从袖口里掏出一只黑色织锦囊袋，那囊袋只巴掌大小，却源源不断地倒出发着璨光的珍珠来。苏青丞兄弟都吃了一惊，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把那河底的珍珠都给收入了自己囊中。
“各位父老乡亲，听我说一句。”绮月捧了一捧珍珠在手里，岸上的人纷纷往前凑，看着那闪闪发亮的珍珠，眼珠子都给看直了，就差动手来抢了。
“你们知道为什么会有鲛人到这里来吗？”
大部分的人都看着珍珠不说话，另有部分人一直恨恨地盯着那鲛人。
“鲛人原是活在海里的，在这种地方断不可能有鲛人。不过，一百多年前的时候，她却被你们的先人带到了这里，榨她的眼泪做珍珠，抽她的脂做长明灯。任何事情都是有因有果的，你们的先人把她带到了这里，她想要回家，却不敢上岸，所以才会拼了命地想要找到一双适合自己的腿。”
一里正道：“你什么意思？我怎么听着你是在替她说话？”
又一人道：“对啊对啊！你是仙子，仙子就要伏妖除魔，匡扶天下，怎么倒替这个鲛人说话了！”
“我不替任何人说话，只是告诉你们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，让你们知道自己为何会受到鲛人的残害。还有，”绮月盯着手心里的珍珠，“任何人都不会平白无故地掉眼泪，鲛人的眼泪更是不轻易掉落，不然何来珍珠珍贵一说？她在这一百多年里，却掉了这许多的眼泪。”
织锦囊袋忽然间又开始源源不断地往外涌出珍珠，她的手心已盛不下这不断蹦出来的珍珠，珍珠哗哗地往水里掉，岸上的人忽然都“扑通扑通”地往河里跳。
“不要啊！那是珍珠啊！”
苏青丞兄弟都看呆了，不知她这又是演的哪一出。
倒了一会之后，囊中珍珠终于都倒完了，一颗不剩，全入了水。跳下水的人纷纷潜入水底，不管会水不会水，都拼了命地追着那些珍珠往底下沉。
“看见了吗？是不是很多？你们有谁掉过这么多眼泪？”
岸上已经没几个人了，只有十来个老人和孩子，老人死了女儿，孩子死了母亲，给他们造成了一生都无法磨灭的伤害。他们由始至终都用仇恨的目光望着那鲛人，不少人眼睛都是红红的。
绮月转过头，对着鲛人：“看见他们了吗？他们失去了女儿，失去了母亲，失去的人此生都不会再回来了。他们流的眼泪一点都不比你少。”
鲛人缓缓抬起头，一个孩子眼里的眼泪花还在打着转转，见她抬头，拾起地上一颗石子狠狠地打在她脸上。
“对不起。”鲛人低声说了一句，缓缓地移动身子，向他们靠近，几个小孩见状，都从地上捡起石头使劲地往她身上扔，喊她去死。她不闪不躲，都生生地受了。
“对不起。”
一个老人抄起锄头就往她头上打去，颤抖着声音怒吼：“说对不起有什么用，人都死了……”他的吼声里带着哭腔，几个孩子一下子都跟着哇哇的大哭了起来。
那锄头打下去一点都不留情，鲛人的头上很快淌出血来，她也没眨一下眼睛，又说了一声“对不起”。
小孩子们哭了之后，老人们也开始呜呜地哭。苏青辞默默地转过头去，不忍心看着这一幕。
“你们想杀了她吗？”
没有人回答，回答绮月的只有哭泣声。老人和孩子抱成一团，哭天抢地，绮月再也说不出话来。
“一定要杀了她！”一个男孩突然指着鲛人大声喊道，“必须杀了她替我娘报仇！”
另一个小女孩小手不停地搓着眼睛，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：“我想我娘，我想我娘，你赔我娘……”
绮月垂眸长叹一声。失去的亲情，任何东西都无法弥补。
望了一眼鲛人，她手指轻动，捆仙索随即松开。鲛人感到身子突然不受束缚，慢慢地从水中挪上了岸，拖着美丽的鱼尾走向他们，他们都吓坏了，纷纷往后退去，那鲛人便停了下来，伸出一只手，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们。
苏青丞和苏青辞也都飞身上了岸，苏青丞长剑出鞘，挡在鲛人面前。绮月抬手推开了他的剑，轻声道：“不会有事。”
“不要害怕，她不会伤害你。”绮月蹲下身子，对小女孩说道，“她想同你握手，你要不要和她握个手？”
小女孩一把别过头，抽抽噎噎道：“我不要！她是杀我娘的坏人！”过了一会，又悄悄转过脸来，偷偷地看了那鲛人一眼。一个老人抄了把扫帚狠狠地往她身上打了十几下，一边打一边咬着牙喊：“我打死你！我打死你！我打死你……”但不管怎么打，都无法抚慰内心的伤痛，最后只有抱着扫帚坐在地上无声地流着眼泪。
孩子们刚刚停止哭泣，这会又接二连三地放声大哭了起来。绮月站起身，默默地和苏青丞两兄弟站在一处，什么也不说，什么也不做。
几个老人孩子又抄了家伙狠狠地往鲛人身上打，鲛人匍匐在地上，一直未曾动过。苏青辞十分不忍心，又转过身去，抬手抹着眼泪。
过了很久以后，太阳从东边落到了西边，老人和孩子们都发泄了一通，明白再怎么做都于事无补，背转身回了家，再不愿对着那鲛人。
鲛人被打得满身伤痕，自始至终都一言未发，一动未动，匍匐着身子跪伏在地上，倒是让绮月十分的佩服。
许久之后，鲛人缓缓抬起头，见周边都没有了人，便把头埋在地上，重重地磕了十几个响头，然后身子慢慢地滑入水中。她磕过头的地方躺了十几颗闪着亮光的白色珍珠。